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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人口医保 到底所困何处

陶兴中医学院毕业后,在自家房子里开了这间诊所,不用支付房租,还能勉强维持。

无人知晓的新政

2009年,兰州市政府出台一项政策,非户籍居民也可以参加城镇居民医疗保险,而在此之前,这项政策只适用于拥有兰州市户口的居民,但是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前面那些接受采访的外来务工人员并不知晓这一政策。

住在雁滩工业城的张林峰还是从孩子嘴里知道的,2010年10月,孩子放学回家,说是学校通知他们这些没有兰州户口的孩子也可以办理城镇居民医疗保险。她说:“儿子户口在甘南,现在在兰州上学,生病就医也绝对是在兰州,所以我就给他买了兰州市的城镇居民医保。”

在雁滩路社区,李玉萍向记者展示了今年所办城镇医保的人员档案,其中绝大多数是儿童。“对,今年办医保的多是小孩,是通过学校的介绍,然后家长来到社区办理的。”李玉萍说。

外来务工人员路孔蓉,也在2010年的11月份交纳了80元保费后,参加了兰州市的城镇居民医保。她说:“我当时也不知道,由于我姐姐是兰州户口,她交保费的时候听说我们这些外来人口现在也可以参保,就告诉我并带我去交了保费。”已经在榆中老家买了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的她,由于和老公长期在兰州打工,所以她准备退了新农合,以后就交城镇居民医保。

“我现在已经怀孕了,等到明年生孩子的时候,我就可以享受到医保的优惠了。”说到这里,路孔蓉笑了,是一种满怀希望的笑。

城关区雁滩一带集中了兰州市一半的流动人口,知道这项政策并办理了参保手续的外来人员少之又少。张苏滩社区的书记达春燕说:“流动人口参保的这个比例太低了。”以雁滩路社区为例,社区医保专干李玉萍说:“外来人口参保率就不到10%。”对于有2000多名外来人口的雁滩路社区来说,也就是150多人而已。

流动人口参保热情不高,李玉萍将之归结为宣传力度不够。她说:“我们从2009年就开始宣传流动人口可以购买兰州市的城镇医保,但是宣传力度不大,去年购买的人很少。”2010年以来,像李玉萍这样的医保专干经常通过社区张贴布告的方式,大张旗鼓地宣传,今年参保数量明显增加了。

兰州市医保局居民医保科的工作人员成芳说:“有一个前提是,流动人口参加城市居民医疗保险后必须放弃原来的农村合作医疗保险。”鉴于此,受访的很多外来务工人员担心,他们如果参加了城市居民医疗保险,将来回到农村又该如何参加医疗保险?兰州市卫生局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保险管理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解释说:“这个保险费不是累计的,是按照参保年度计算,回到农村完全可以再办理新农合。”

“现在上门的基本上都是老面孔,他们知道我们的水平和价格,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实惠的。”陶兴说。但即便是低价,陶大夫的诊所生意也一直不温不火。12月31日整个上午,诊所里没有一个病人进来,陶大夫大部分时间用来玩一款名叫“远征”的网络游戏。陶大夫说:“两三年前,就我们这条巷子内,有三四家诊所,后来有的因为无证,有的因为利润太少,这几家都陆续关门了。”

2010年12月31日下午近6时的时候,外出打工的老乡们陆续回来了。诊所里进来了一对夫妻,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女的怀有身孕,男的感冒了,咳嗽不止,但是他们只不过买了两盒口服药,花了不到6元钱。临近傍晚的时候,诊所病人开始多起来,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操着四川、河南、江苏等地的口音。他们看起来和陶大夫都很熟悉,不像医患关系,更像是朋友,还不时地开着玩笑。他们说:“我们在这里都已经习惯了,陶大夫的水平不错,而且药价真的是很便宜,对我们无法报销医药费的外地人来说,这里更实惠。”

“拱星墩村卫生所”招牌的字迹早已斑驳不堪,它隐身于小巷的深处,只有常住于此的人才知道这里有个大夫叫陶兴。名为村卫生所,但是这里已经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村民,他们无地可耕已有很多年了,现在他们的共同身份是“房东”。陶兴说:“村民不到一千人,其余的全是外地来兰州做买卖的、打工的,光这一片,怎么也有几千人。”

越来越多的流动人口涌入城市,他们没有城市居民拥有的医疗保险,得了病,他们能够选择的只有那些小诊所。

小诊所的生意

流动人口医保 到底所困何处

李伟现在感叹,像我们这些在外地打工的,如果能够有一份医疗保险,谁愿意冒那样的风险。

同一天,李伟邻居家一个小孩在兰州一家三甲医院做了颈部手术。李伟说,十天之后,邻居家的小孩已经拆线了,而他直到第十六天才拆线。现在,李伟的手背依然有一条状如刀砍的疤痕。更让李伟生气的是,那次手术并没有清除全部囊肿,现在囊肿又如黄豆般大小。

李伟记得很清楚,手术那天,白银连日阴雨。躺在手术室时,浑身感觉冰冷。他扭头发现,原来手术室的窗户都没有关上。手术结束后,李伟形容自己的左手就像戴了个拳击手套。

李伟对此亦有同感。2007年,李伟左手背患腱鞘囊肿,出现了一个黄豆大的肿块,并逐渐长大。2008年,李伟去兰州一家三甲医院门诊就医,被告知只需一个门诊手术即可康复,但是费用却高达1500元。为了省钱,李伟咨询了一位做医生的同学,该同学说,这个手术在小医院300元就可以完成。李伟就回到白银老家,在一家企业医院做了手术。

王之栩之所以对医保如此敏感,是因为他太需要了。据王之栩回忆,15年前,他在干活时从架子上摔下来,患上了腰疾,遇上天阴下雨,疼得受不了。但王之栩从没有去大医院找专科大夫检查过,“看一次病,得花掉多少钱。”平时他在周围的小诊所里买点膏药自己对付一下,大医院高昂的治疗费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压力。

保险,流动人口医保 到底所困何处

2010年12月31日晚上7时许,王之栩从外面回来。一进院子,他先找到了房东,央求房东把房租再宽限几天,王之栩已经有半年没有交纳房租了。“你是不是不相信,一个带装修队的工头交不起一个月200元的房租?”王之栩戏谑着说。每年一进腊月,王之栩大部分时间用来收工程款,今年也不例外。

王之栩1992年来到兰州打工,从一名普通的木匠做起,现在开始做建筑装修生意。2010年,王之栩急性胆管结石发病的时候,他把手头的钱全部拿出去包了工程,所有的医疗费都是老家寄过来的。“我们又没有医保,这一场大病,我2010年算是白干了。”

“我去年在白银做了一次急性胆管结石手术,花了1.8万元,结果由于手术不彻底,又在兰州重做了一次,又花了一万多元,总共3万多。”说起这件事,王之栩有点气愤,“白银那次应该算是医疗事故,我一个外地人,根本得不到任何说法,只有自认倒霉了。”

2010年8月,王之栩生了一场大病。当时,他正带着施工队在白银干活,突发急性胆管结石,先后在白银和兰州两地做了手术,花费3万余元。

“医保?”王之栩睁大了眼睛,表情很夸张。他用带着江苏邳州口音的普通话说:“我太需要医保了。”

流动人口医保 到底所困何处

“我们也想有医保”

和魏金鹏一样,韦丽娟也在老家参加了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保险,但韦丽娟至今没有使用过这份保险。她苦笑着说:“我住在兰州,生病了不可能回到榆中去,所以买的新农合对我们的作用不大,甚至是根本没有作用。”因为有亲戚在保险公司工作,在多次动员后,韦丽娟还给女儿买了一份商业医疗保险,每年需要交3000—4000元钱。“现在什么东西都在涨价,生活压力越来越大,都想把它(指女儿的保险)给退了。”韦丽娟说。

像所有的父母一样,在给孩子看病上,韦丽娟从来不敢马虎。但如果她自己病了,韦丽娟笑着说:“扛一下就过去了,大不了吃点药。”

韦丽娟一家三口来自于榆中县,也租住在附近的民房里。她在兰州打工已经有7年的时间了,其间换过很多工作,最后落脚在一家餐厅,但依然干着最辛苦的活。因为没有固定住所和兰州市户口,即便身在这个熟悉的城市,也让韦丽娟感到陌生。夫妻俩每月有3000余元的收入,她已经觉得不少了。但韦丽娟有自己的难处,这次女儿感冒,让本来不太宽裕的家庭收支更显紧张。“这次感冒挺严重,已经治疗了三天,花费200多元,医生说孩子有点肺炎,也许要治疗近10天的时间,没有1000元打不住。”韦丽娟无奈地说。

在拱星墩后街卫生服务站,韦丽娟正在照顾着感冒的女儿输液,为了防止滚针,5岁的女儿脚板上垫着纸板,在妈妈的怀里不停地哭闹。这是女儿入冬以来第一次感冒,韦丽娟觉得女儿真是长大了,身体也好了,在这位年轻的母亲的印象中,一到冬天,女儿总是一个月感冒一次。韦丽娟不得不每个月都要预留出五六百元现金,以备女儿不时之需。

保险,流动人口医保 到底所困何处

当这个19岁的年轻人背起行囊,走出大山寻找机会的时候,他已把自己赤裸裸地抛向了冰冷的现实中,一旦生活发生些许波动,往往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魏金鹏在老家参加了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但是当他离开农村,只身来到异乡,却发现自己长期生活工作的地方,新农合无法给他医疗保障。

已近年末,魏金鹏打工一年没有存下一毛钱,“就是勉强能够养活自己。”这次胃病突发,魏金鹏没有选择去医疗条件好一点的医院,他甚至没敢去街对面的拱星墩社区卫生服务站,他说:“去一次怎么也得几十元吧。”

这次胃病突发,让一直自诩身体好的魏金鹏有点手足无措。“长这么大,我很少得病。”魏金鹏说,“在兰州打工的这段时间,总是挣多少花多少,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哪天会有个头疼脑热的。”即使有时候感觉身体不舒服,他能拖就拖,除非病情无法好转才去看病。

2010年12月31日早晨,魏金鹏来到了拱星墩村卫生所,他没有钱输液体,甚至没有多余的钱买一盒药,他央求大夫陶兴给开了几片西药,用纸包上,费用不到2元钱。“你看,现在还有数药片卖药的吗?”陶兴无可奈何地说。

流动人口医保 到底所困何处

魏金鹏是天水秦安人,初中毕业,身无长技,目前在一家广告公司打工,每月工资不到1000元。租住于拱星墩一处民宅内,每月需负担140元的房租,除去日常吃饭花费已所剩无几。初入这间大约4平方米的房子,一股浑浊的气味直钻鼻子,为了保持室内温度,仅有的一门一窗,魏金鹏很少打开过。即使这样,房子里依然感觉十分阴冷。魏金鹏却说:“盖上被子睡觉的时候一点也不冷。”

魏金鹏用被子蒙住头,蜷缩在床上。这是一间没有暖气的出租屋,尽管当天气温降至-8℃,魏金鹏也没生火炉。像他这样的打工仔,出租屋只不过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如果不是时断时续的胃疼一直折磨着这个19岁的小伙子,他现在应该在广告公司干着单调而乏味的喷墨打印活计。

“新农合”遭遇尴尬

对于兰州市庞大的流动人口来说,普通的头疼脑热,几粒药片就解决问题了,一些年轻人甚至说,“死扛”也是治病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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