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邱与我差不多同时到加拿大,他聪明勤奋,运气也好,留学时一路奖学金,毕业后也很快找到一份“白领”工作,并顺利地拿到加拿大的移民纸。但他有一个“怪癖”:与其他中国“白领”移民不同,他工作多年后,仍一直租房,就是不肯买房。
谈起不买房的理由,老邱的解释也很“怪”。他既非缺钱,亦非攒钱另作它用,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就是不想让开发商和大银行赚这个钱。”
在老邱看来,靠开发房地产赚钱的开发商,和靠房屋抵押贷款赚钱的大银行,是西方资本主义的“两大支柱”。
其实,大部分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出国的中国知识分子,虽然自命思想“右倾”,但却是在住房公有制、单位低租分房的环境中长大的。而来到西方生活,他们感受到的最大“文化震荡”之一就是:再没有“单位分房”,欧美租房固然很贵,但买房的钱更是一笔天价。
老邱曾对我说过:“在西方,租房是向房东租房,买房是向银行租房。”他坚持不肯买房的逻辑是:虽然租房的租金也会占他日常花销的很大一部分,但如果买房,他就不仅会成为房地产开发商的“盘剥对象”,而且还会毕生成为大银行的“还债奴隶”。
中国房产要“把你腰包掏空”
西风东渐。老邱梦中的“温柔故乡”,如今也成了楼市开发商和大银行“跑马圈地”的赛场,而且这些年来中国城市新推出的楼盘,价格高得越来越离谱,一点儿也不亚于西方。新时代流行的一首“新民谣”这样唱道:“房改是要把你腰包掏空,教改是要把你二老逼疯,医改是要提前给你送终。”
中国房改所引致的社会新闻,虽然不像“死人送葬”、“大学生为筹学费而卖血卖身”等消息那样耸人听闻,但所引起的民众不满和舆论关注,却丝毫也不亚于医改和教改。
那首“新民谣”不仅把房改、医改和教改相提并论,而且把房改置于医改和教改之前,似乎可以说明这一点;最近京城某房地产大亨的一句“房产品牌就应该是具有暴利的”,不仅引起中国网民的愤怒声讨,而且也促使官方“新华网”在显要位置推出火药味十足的“叫嚣房产暴利就是叫板和谐社会”的评论专辑,大概更能凸显这一点。
然而,问题复杂就复杂在,房改不能简单地等同于医改和教改。你可以说医疗卫生和中小学教育是公共产品,大学教育是准公共产品,即使是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也没有完全任其在市场的波浪中自沉自浮、自生自灭。
但在市场经济中,个人住宅却是典型的私人产品,迄今为止所有的市场经济国家均实行住宅私有化和市场化,除非你想完全回到否认私有产权的计划经济时代,否则,你就不能一方面要求享有住宅房屋的私有产权,另一方面却要求国家公款为你的私人产权“埋单”。
通常反对住房商品化、市场化观点的理由之一,就是称住房市场化有害于社会公正。但中国实施房改之前的单位分房制度,更难说是一种体现社会公正的制度安排。那时的住房制度,不仅有城乡差别、地域差别、行业差别,就是同一单位中的分房,也是完全按照官阶等级的差别分房。
例如,在中国首都北京,中央机关、北京市机关、区政府、事业单位、国有大企业,在分房的房源上,就有从富裕到紧缺逐级递减的明显差别。而北京有许多中小企业的职工,则基本上无法指望单位分房,更不用提那些根本没有“单位”的个体工商人员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论中西,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升,房产都日渐成为一种“把你腰包掏空”的高档商品。在老邱看来,西方的房产不仅要把你目前的腰包掏空,而且还要把你今后许多年的腰包掏空。
房改为不健全的市场背了“黑锅”
那么,对这么一种代价不菲的生活必需品,是完全交由市场来摆布,还是完全交给国家来掌控,还是市场调节为主、国家干预为辅呢?
从已知的人类实践来看,由国家完全调控、分配住房的尝试无一成功:权力分房制不仅无法实现社会公正,而且造成了严重的住房短缺。房改前的中国住房状况就是一例。
从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的经验来看,即使是辅助性的国家直接干预,也常常以失败而告终。
加拿大就是一个住房市场化为主、福利性住房补贴为辅的国家。在我曾经住过多年的多伦多,市政府为了资助买不起住房的低收入家庭,而提供一些廉租房。但政府财力有限,廉租房供不应求,申请者要排队等待多年才能等到一次机会。由于廉租房比市场租价便宜许多,这种房租双轨制还导致许多舞弊事件:某些廉租房的租客把公寓中的一间或几间按市场价转租他人,当起了“二房东”。
英国的廉租房制度也出现了类似弊端,撒切尔夫人担任首相期间的保守党政府为了革除这种弊端,曾作价把廉租房低价出售给租客,但即使是这种改革也引出另一种弊端:以远远低于市场价的金钱买下政府廉租房的前租客,不久后又以市场价转售他人,狠狠地赚了一笔。无论中外,只要存在着双轨制,就会有人从中牟利。
中国也有扶助低薪阶层的“经济适用房”,但一来供不应求,申请者为求一个房号全家接力排队,甚至搭起帐篷通宵达旦排号的故事时有所闻;二来造假现象层出不穷,据说还有宝马车车主住进“经济适用房”的奇闻。
政府可以通过控制土地审批、调整利率、征收物业税等间接手段调节房价,也可通过降低开发商准入门槛、增加竞争、限制垄断等方法来减少房地产业的暴利。竞争增加了,就会有人从事低端房地产市场的开发,以满足低收入阶层的住房需求。
房改在中国之所以引起那么大的公愤,原因很多:如官商勾结垄断市场,开发商牟取不当暴利,海外热钱炒高楼价,无人开发低端市场等。但也不能否认,由于中国在短时间内由单位廉租分房制,迅速转变为高房价的畸形市场化状态,许多人难以接受种种不公正的现象,并因此归咎于住房市场化的改革方向。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市场化改革为不健全市场背了“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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